我要感谢我的父亲。我的入学志愿书是父亲填的。那天我已经昏睡在床上,恍惚中听见父亲问:“第二志愿怎么填?”我翻了个身,没有反应。父亲说:“给你填德语了!”于是,我走到了今天。
1995年秋天,我迈入了梦想已久的北外校园,开始了西三环北路二号的大学生活,从而开始了人生新的篇章。不,是新的人生。
20多年前乳臭未干的我还真不清楚学德语能干什么,说好德语能做什么。早在90年代中期,德国去中国投资的大企业就只招收英语专业,德语专业只能靠边站。德语系本科毕业生的出路无外乎:国家部委、考研留校、出国深造。上大学的动机很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字母、语法、性数格——学习一门外语其实远远不仅仅是学习语言文字。北外看似枯燥乏味的课程设置其实包含了很多层面。北京外国语大学英文名内的Foreign Studies包含了新的内涵:全面深入掌握一个国家的政治经济制度,了解外国人民的精神文化生活。北外的毕业证书不仅是职场上对外友好交流的“金牌资质证书”,也是“地球村”文化交流的“通关文牒”。
在德国打拼了20年后我才更深刻的体会到北外文化深造在我人生轨迹上留下的印迹。BFSU通关文牒,等同于“说德语、懂德国人、玩得转德国人”。
起步初级班:做“文化人”
德语作家卡夫卡1917完成了天书般的短篇小说《修建中的中国长城》(Beim Bau der Chinesischen Mauer),粗线条勾勒了长城的建筑方式和封建帝国的组织构架,并以此去衡量他生活奥匈帝国的时代。意大利作曲家普契尼1926年部分使用了中国传统民乐《茉莉花》的曲调谱写了举世闻名的歌剧《图兰朵》。布莱希特的叙事剧《四川好人》(1943年在瑞士苏黎世首演)描写了充满欺诈和饥饿的世态炎凉,以及主人翁在正邪之间的思想斗争。
100多年前,德国和欧洲的文人发现了中国文化的魅力,并以此为题材创作了众多广为流传的经典作品。这些作品直到今天还在影响着德国普通老百姓对中国社会的认知。
100年后的今天,中国消费社会对德国认知仅仅局限于宝马、奔驰、博世和西门子。高度商业化合作只能透视到德国伙伴胸口钱包,却无法窥探到德意志民族灵魂的深处。“以夷攻夷”、“以夷治夷”——完成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这些古训需要了解德国上下600年历史,通读德语哲学文学,知晓德国政坛政党政治以及欧洲一体化进程,而这些正是北外德语系学生的强项。
打拼中级班:做“文化商人”
学德语基本功两年,学习不同的专业两年:外交、经济、文学、翻译、语言学和跨文化经济交流。辛苦积攒的学分和毕业文凭在劳动力市场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可以交易的“商品”,可以用来混口饭吃,还是在竞争激烈的社会立足呢?
北外德语系毕业生提供的“职业技能商品”是文化。德语系的毕业生了解德国甚至欧洲的政治文化,深晓德国跨国集团和众多“隐性冠军”的企业文化,熟练掌握德语语言和文化,如果再有机会再掌握一些其他的专业知识,将是不可多得的将材。
不论在什么样的岗位上,我们不可替代的专长在于我们不仅知事,我们还懂人。我们可以直接交流思想,阅读一手资料。不论是服务中国机构还是德国机构,这些知识技能都是北外毕业生的USP。
德语系毕业生推销自己的“文化商品”时也同样适用市场法则:利润最大化。不论是德国企业还是已经在德国投资的中国企业都求贤若渴。自由职业的高翻也能很快翻出“百万富翁”,当然是欧元百万。
骨干高级班:做“文化能人”
在把“文化商品”转化成账户上的数字和房产证上的产权所有人之前,我们需要做的比别人好,比别人强,要超过北大、南大、武大,甩开上外西外广外。去过德国的人无数,懂德国的人很少(这与在德国生活时间长短无关);翻译多如牛毛,好翻译凤毛麟角。
语言是“文化自信”的表示,在广大学习中文的德国人(阿福)模仿纯正的“三艾额”之前,北外的毕业生要能听出施瓦本或萨克森的口音,品出科隆啤酒和杜塞尔多夫老啤的差异,分清天主教和基督教教堂,讲明巴洛克和哥特式建筑风格的差异。这才是北外学人真正的“软实力”,才能“增加对外话语的创造力、感召力、公信力”。(2013年12月30日习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12次集体学习时的讲话)
我已经在德国度过了人生的二分之一的时光,把美好的青春都奉献给中国和德国之间的友好交流。现在我和其他德语系人一样,都是构建中德全方位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的一份子,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领域,不同的位置发挥着BFSU的力量。北外一次性充电,工作岗位发光发热。
我的父亲已经耄耋之年,他对当年的第二志愿仍然十分满意。
作者:德语系1995级桂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