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宏毅1959年生于北京,1978年至1982年在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系学习, 1982年2月毕业分配到新华社《参考消息》和《参考资料》部,担任英文翻译。1988年赴美留学,以全额奖学金进入宾州拉斐德学院,主修商学与经济学。1989年返回北京,恢复了在新华社的工作岗位。苏联解体后,工作主要集中在利用英文材料就国际经济与科技发展对国内进行报道上。主要作品刊登在《参考消息》、《参考资料》等媒体上。有二十几部译著出版,涉及工商管理、公共管理、军事战略、组织结构学、科普、政治和社会学等。2002年受聘担任清华大学公共政策与管理学院研究员。主要工作是主持“布兰斯科姆科技政策翻译系列”的翻译。2014年再次与清华大学长江学者、公共管理学院党委书记兼清华大学文科建设处处长苏竣和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黄萃合作,对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治理手册》中文版进行审校。
2014年12月13日,我们迎着寒风来到了尹宏毅校友的办公室,他很热情地迎接了我们。办公室不大,但安静又整洁,阳光透过窗帘温暖着屋子,房间里除了简单的家具之外,整齐地摆满了书,墙上挂着绣有“厚德载物”的十字绣,浓厚的文学气息让我们感受到了尹老的随和、淡然。
我们的采访从尹宏毅回忆自己与北外的故事开始。1977年,尹宏毅考上了北京外国语大学。据他回忆,当时的大学情况比较特殊,一方面,班里同学的年龄差距较大,有的同学大他十余岁,已工作多年,他们大都具备了丰富的社会经历、知识积累和独立的经济能力。相比之下,尹宏毅的生活条件并不如他们优越。另一方面,尹宏毅是从普通中学升入大学,而同龄人大部分是从北外附中等外语学校毕业的,因此他们的口语能力较强。这也让尹宏毅产生较大的压力,但他并未灰心,他相信大学四年是一个积累、爆发的过程。在分析了自己的英语综合水平以及与外校生的差距后,他相信凭借自己扎实的语法基础和不懈的努力能够让自己脱颖而出。尹宏毅回忆起那些年的时光,很自豪地告诉我们:“我当时学习英语,基本上一个星期一个样,进步很快。那时候,解放军总参带来的《英语九百句》之类的材料,我天天看,天天背。后来有个分班考试,我得了5个5分,老师就很诧异,我一个普通中学毕业的普通学生为什么这么优秀。其实,这都离不开那段时间下的苦功夫。”尹宏毅还补充说,他常常教育自己的女儿,一定要抓紧十八九岁、二十岁出头的阶段,这是人生的黄金时期,知识、阅历都在爆炸式的增长,一定不要浪费这么美好的时间,多读书,多经历,这是很重要、也很有必要的。
“人的一生中每个阶段都有天使”
“当时我被分配到新华社工作,这与我本人的预期还是有一些小差别的。我中译英成绩是5+,而英译中是4,所以我本比较擅长的是英文写作或者中译英的工作,而新华社分配我做参考消息(英译中)的报道。不过我这一干就是好几十年,也算是辛勤耕耘三十载,欢欢喜喜望硕果。”
尹宏毅回忆最初被分配到新华社的情景,他说当时自己思想很简单,就想着新华社好,是搞文字的地方。只是那时的他从来也没想过新闻工作那么复杂,新闻和政治有关系,写文章也是有后果的,不是随便就能写,就能批评谁的。作为官方媒体的记者,说话是要负责任,甚至每一个字都是要负责任;而新闻工作也涉及生命安全,比如记者外出采访,战地中会有导弹,特殊情况下会有死亡。
“我这一辈子,之所以能有些成就,是因为我这一辈子没怎么犯错误。这一生的每个阶段都有天使。”回忆到老师和前辈们对自己的帮助,尹宏毅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尹宏毅说,人本身就是很容易犯错误的,他去美国是在1988年,在出国之前,罗廷亮、钱青、丁往道老师都想找他聊一聊,“老师们当时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我觉得老师要跟我聊一些敏感的话题,我有些抵触,找了借口没和他们聊天。”但尹宏毅在心里记住了这些细节,于是在美国期间始终保持一种警惕的状态。他做事之前多思考,不盲目轻率,不做有违原则的事,一年多以后顺利回国并恢复了在新华社的工作。尹宏毅觉得北外是一个通全球的学府,能量是很大的,他一直很看重北外。“北外有很多让我印象深刻的老师,我觉得老师不仅在学校给了我们很多教育,在毕业后很多年,老师也一直在启发我,给我很多帮助,让我避免了很多错误。我能在保持警惕的状态下去美国,这多亏了北外的老师们。有了这种时刻谨慎的心态,我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是有思考的,而不是盲目的做什么都是一头扎进去。我就尽量做一个洁身自好、不张扬的人。”
尹宏毅从事翻译工作三十二年,翻译出一定数量的优质作品,他说这归结于北外老师的教课方法对自己的影响。“老师上课时,让我们一句句用英文解释,要把怎么理解的用英文说出来,你要是能解释出来你翻译的话就很容易了,你要是不理解,一个字、一个字的翻译是出不了好作品的。”老师的教学方法让尹宏毅在后来的工作中受益匪浅。尹宏毅在翻译《统帅决胜之道》(新华出版社1996年)过程中,有一段话是“红军在沿途遇到的抵抗力量很小……”他就改成“……沿途所向披靡”,一词之变化,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翻译并没有生硬的方法,也不需要固定的用词搭配,相反,借助对文化的深刻理解与掌握社会用语的变化,对高质量的翻译更有帮助。”
尹宏毅在来到新华社之初得到了很多前辈的指点,这是新华社参编部一直以来的优良传统,是那个时候的一种学徒关系。董乐山、刘炳章、陈亮和卢佩文等前辈都给了尹宏毅很多的帮助,他们帮助他一篇一篇校正稿子,指导他如何翻译得更加准确。这三五年对翻译工作的润色与打磨,为尹宏毅今后的事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尹宏毅谈起那段时间,语气中除了感激,还带着淡淡的惋惜,“三五年的时间真的太短了”。尹宏毅发现后来的研究生、大学生是没有人引导的,没有了这种学徒关系,也没有了这种帮扶的传统,这令他觉得十分遗憾。想到当年那些老同志们很耐心的教我们,每一篇都看,都很认真的看,不禁感叹那是一群多么可贵、可爱的人。”
“做自己最喜欢的才能做得最好”
尹宏毅多次提到了他对翻译事业的热爱,也多次提到只有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才能做好。“在互联网时代,如果你懂金融企业管理就可以在互联网上谋生,比如现在你在淘宝上申请一个账户就可以买卖。因此现在的状况对学生的学识能力的考验可能更大,要求也更高。”尹宏毅语重心长的对我们说,现在的人想要在社会上生存,必须有核心竞争力,一个人究竟能够拿出什么硬的手段来谋生,这才是最重要的,别的都是些边边角角的东西,都是皮毛的东西。“做好一份工作的秘诀是,即使有再多其他因素,对这份工作的热爱是最关键的。如果你不喜欢你的工作,每天工作的八个小时便是一种煎熬。我现在就很喜欢我的工作,我喜欢用文字感染人——我看见一段话,我要彻底了解他要讲的究竟是什么,我要读懂它。”
“你所喜欢的事情不能是跟这个社会格格不入的,比如你喜欢吸毒肯定是不行的,你喜欢的东西一定是和这个国家的社会相适应的——你要把自己的命运与国家和民族的命运叠加起来。如果你总是从个人角度出发,我要绽放,我要渲染自己,而不考虑这个社会、这个国家,那肯定不会长久的。你只能说,你认同这个国家和社会的价值观和模式,头脑开放,以一种辩证的思维去看待不同国家的价值观和社会制度的差异,才是对的。”尹宏毅的话让我想起了这两年的热词“中国梦”,个人理想与国家理想的契合才能不断促进个人理想和国家理想的实现,当个人梦与中国梦产生共鸣,才能以最和谐的节奏、踏着最有力的步伐走向梦想的彼岸。每个国家和社会都有她的历史和发展过程,尹宏毅建议我们多去博物馆参观,看看当年的历史遗物,看看究竟是什么社会环境造就了今天的社会制度和社会状况,去体会当年的气味、景象和生活习惯,也许我们就能知道为什么国家会坚持不同的道路。“你不能随随便便割裂历史,你只有亲身经历过历史,经历一个国家从虚弱、耻辱变强大的过程,你才会把今天的一切当成理所当然。”尹宏毅回忆着他当年没有小板凳、牙刷,甚至连英文书都没有的生活,脸色凝重了许多,“我们的国家就是从那样的状态下发展过来的,所以我们更要努力一把,让我们的国家更加繁荣。”
“翻译是最诚实的行业”
尹宏毅从1982年毕业后分配到新华社,到现在已经从事翻译这个行业三十二年了,有译著二十多部,他十分感慨的告诉我们:“翻译是最诚实的行业。”尹宏毅强调说,翻译属于那种如果译者达不到基本要求,就不可能蒙混作假的职业,一句话不懂就必须问、研究、反复琢磨,你必须懂了才可以去做。“你要是做翻译工作的话,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一圈便知道是什么水平。,一本作品放在这儿,是好是坏都能判断,究竟是什么水平的翻译,三六九等一下就能看出来。有些行业是可以作假的,但是翻译是不可以的。一段话看不懂,你不把它弄懂,别人看得出来它不通啊!”尹宏毅看着二十多部作品,十分骄傲。尹宏毅在他的文章《辛勤耕耘三十载,欢欢喜喜望硕果》中提到:“好的音乐是人类的共同语言”,同样,任何好的作品,都是人类的共同语言。比如我的《极端的人群》和《一个超级大国的自杀》两本书,甚至连扉页上的话都是采用原书的,对于原作者,我们可以问心无愧。
“北外不仅属于中国,还属于世界”
采访接近尾声,尹宏毅十分感慨,“北外把校友的事情做的那么扎实,一个是北外的传统,是一种必要,一种温暖人心的工作,我觉得这是一个很纯洁的事业。校庆、院庆北外的招待都很周到,我们是很感动的,需要我们这些校友为你们做什么,我们会毫无保留地去做。几十年不见,回到学校一看,看到学校发展的那么好,感到很震撼。你们生活在一个幸福的时代,你们现在的条件都那么好,校园环境、教学水平、不论是从面上还是质上,都是我们那个时代没有办法比的。北外给了你们一个全球的视角,北外是世界性的,北外不仅属于中国,还属于世界。”
告别的时候,尹宏毅一直将我们送到电梯处。整个采访过程中,我们能时时感受到尹宏毅作为一名北外人的骄傲,这份骄傲感染着我们、激励着我们。等我们走出北外校园、走进社会,立身于世的时候,我们不会觉得自己形单影只,不会觉得自己弱小,而是时刻感到有一股力量支持着我们,那是来自母校的力量,来自无数北外人的力量。北外给了我们全球化的视野,也给了我们家一般的归属感。我是北外人,我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