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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翻译的安静旅程——与马爱农校友谈翻译

【来源: | 发布日期:2008-07-01 】

马爱农(左三)与北外同学们

马爱农,江苏常州人。1982-1986年就读于南京大学外文系英文专业,获文学学士学位;1990-1993年于北京外国语学院(今北京外国大学)英语系攻读硕士研究生。1993年至今,任人民文学出版社外文编辑室编辑,2000年评为副编审。翻译的主要作品有《船讯》、《到灯塔去》、《五日谈》、《欧文传》、《岁月留痕》、《有本事来抓我吧》、《爱伦·坡短篇小说选》等世界名著,还翻译了《绿山墙的安妮》、《花季的安妮》、《古堡里的月亮公主》、《驴子回忆录》,并与妹妹马爱新翻译了深受中国读者欢迎的哈利波特系列儿童文学作品。

2000年,头戴尖顶巫师帽、身穿黑色长袍、手持魔杖、骑在扫帚上飞行的英国小巫师哈利.波特在中国青少年读者中掀起了一阵强劲的魔法旋风,至今不衰。《哈利·波特》其书已被译成七十多种语言,累计销量超过3亿册。其中文译本的主要译者就是我校英语学院90级研究生马爱农校友,她参与翻译了《哈利·波特》系列的共七部作品。近日,记者有幸采访了马爱农女士。

从绿山墙边出发

记者(下简称“记”):您大学毕业后为什么来到北外攻读硕士呢?

马爱农(以下简称“马”):本科毕业以后,我在一个医学院里任本科生的英语老师。源于我从小对文学文字的热爱,工作之余我开始做一些翻译。临近大学毕业,我翻译了并出版了《绿山墙的安妮》,发现其实翻译比教学更具有创造性,更有魅力,碰巧发现咱们学校正在招翻译理论与实践专业的研究生,我就选择了咱们学校。

记:这是您的第一篇翻译作品,相信它对您一定具有很重要的意义.那么,能请您谈谈这本书的翻译过程吗?

马:嗯,这是我翻的第一本书。当时我就觉得,这么好的东西,应该把它翻过来呀。反正就是有点手痒痒,就翻过来了。那时一直是我的祖父在支持我、帮助我。祖父做了一辈子英语翻译与编辑工作,听说孙女要做翻译,特地从北京飞到南京,手把手地帮助我。当时整整一个暑假,我们俩一人一个房间,我翻译一页,爷爷就一词一句地改正讲解,有时我稍微偷点懒(笑),爷爷都会说我呢。因为那时候没有电脑,每改完一页我和爷爷就把译稿抄一遍,终于将整本《绿山墙的安妮》翻译完了,最后在编辑课老师的帮助下,把书稿出版了。

记:在翻译哈利波特系列之前,您已经成功翻译过许多著名的英语文学作品。哪些作品给您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

马:我都挺喜欢的。在翻译的过程中,从作品中能够发现很多可爱之处。一般读书可能没那么仔细,但是翻译必须比阅读走得更深一点,比阅读更加细心。我觉得翻译儿童文学比翻译成人文学更有意思,那是一种更干净、更纯美的境界。翻译成人文学,会有一些晦涩、沉重的东西(笑)。当然,那也往往是文学价值所在。

骑上哈利·波特的扫帚

记:在翻译哈利波特之前,您翻译过奇幻类小说吗?

马:嗯,也翻过,比如《对女巫低语》《汤姆的午夜花园》,都是奇幻的。从翻译哈利波特之后,他们让我翻译的好像都是奇幻文学了。

记:哈利波特系列小说多达七部,发表时间断断续续持续了十三年。在此期间,您遇到过什么困难吗?又是如何克服的呢?

马:我原先对记者说得最多的,就是翻译咒语之类的,它难在要通过考虑前后文、考虑这个咒语在作品中发挥的威力,然后适当进行创造,让翻译更有表现力。不过后来我发现,实际上最难翻的,是跟语言联系特别密切的东西。都说诗歌不可译,为什么呢?诗歌的魅力除了它的意境,还有它读起来的那种音乐感。韵律是跟语言有关的,英语里的韵律翻到中文里很可能就荡然无存。我们在翻译中也遇到过这种内容就跟语言本身有关的情况。比方说第六册书名中的“Half-Prince”。Prince这个词不仅仅是“王子”的意思,在原文中还代表一个姓氏。在英文里,你一见到这个词就知道它有两个意思,然而翻译成中文就很难表达这种意思。如果直译,就很难表达这么丰富的含义。语言本身的东西,像双关语,一词有多意,是最难翻译的。比如说第七部里,乔治失去了一只耳朵后,耳朵出现了一个洞。醒来时他开了一句玩笑——“Holy”。实际上原文中,“Holy”既是“神圣”的意思,又跟“Hole”的形容词同音。这就是个双关语。但是中文翻过来,“神圣”和“洞”,两个词根本毫无关联,很难让大家觉出其中的趣味。于是,我就用了“动听”这个词,因为“动听”的“动”和耳朵里面有个洞的“洞”是同音字(笑)。其实我觉得这就属于不可译的范畴。不可译的就只能采取另一种变通方式。

记:您曾经说“我不是哈利波特迷,不会因为翻译这套书而有特殊的感觉,《哈利·波特》的风靡更跟我没有关系”。那么您如何看待一部作品的作者与译者的关系?您怎么看待“翻译是一种再创造”这种说法?

马:我觉得哈利波特整个系列中,作者J·K·罗琳是唯一的,但将它译成中文的译者是可替代可选择的。只是可能风格有点不一样。翻译确是一种再创作,相当于用中国话把她的作品说一遍,但是要说得好就必须对她特别了解,要钻到她的作品里头模仿她。不光是模仿她说的话,还得模仿她的语气,模仿当时作品里头人物的情绪。

记:类似电影要入戏的感觉对吗?

马:对。

记:那么您如何看待自己的译作呢?

马:不能说十分满意。尤其是前面几部,刚开始翻译的时候,对她整个的风格、整个的魔法世界、人物设置、情节构思都不了解,仓促上马开始翻译。后面几年,想想前面有些地方处理得不是很完美,会有遗憾。后面几部可能会好一点,熟悉了她的风格,也了解她的魔法世界是如何构成的,每个人物有什么特点。

安静的走下去

记:作为一位经验丰富的译者,您如何看待翻译这项工作?

马:翻译实际上是个挺清苦的事情,必须要耐得住寂寞。因为翻译不是参加公众活动,或者像演艺明星要不断的跟人交流。翻译是一个很寂寞的事情,你所要面对的就是作品——但是其实说寂寞也不寂寞,因为你在不断的跟作品交流。所以要耐得住独立工作的那种环境。必须得静下心来,喜欢这个工作。文字工作都是比较安静的,心要静下来,才能不受外界干扰。

记:您觉得现在我国翻译界存在什么问题吗?

马:翻译界曾经很不整齐,一方面是因为市场的缘故,读者都对外国的作品很期待,出版商购买版权之后就希望尽早出书占领市场,所以给翻译留的时间相当有限,没有时间琢磨,没有时间推敲,势必会影响翻译质量;另一方面,以前都是正规的出版社、正规的外文编辑和正规的审稿制度,才能出质量比较好的译品。但是现在许多出版社都在抢外文这块市场,有的出版社甚至没有外文编辑也在做这一块,对译者不是很重视,随便找人来译,认为只要是学外语的人就能把翻译做好。实际上不是这样的。翻译里面学问很大。可能许多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记:因为翻译里面还有文化底蕴的问题。

马:是啊,最最基本的,实际上就是语言功底。首先,英语方面理解和表达不能有误,而中文方面理解力要强,表达的词汇要丰富,没有病句;再次就是你所说的文化底蕴问题,知识面要丰富,特别是跟作品有关的背景知识。绝不能犯一些无知的错。

记:在哈利波特系列中,有一面厄里斯魔镜,它能够找出人心中真正想要的东西。假如您现在站在厄里斯魔镜前面,您觉得您会看到什么?

马:我不知道,我可能会看到我女儿长大什么样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