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简介

沈大力，1938年生，陕西人，1960年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学院法语系。毕业后留校任教，历任翻译、教师及法语系研究生教师、外国文学研究所所长，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巴黎总部国际公职人员和审校，巴黎东方语言文化学院教师，法国高等教育与研究部教授。1990年曾获法兰西共和国艺术与文学骑士勋章、法国敬业金红十字勋章。1983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作有《悬崖百合》等长篇小说，《谦卑的紫罗兰》等中短篇小说，《巴黎声影》等散文集，此外还写过《泰坦的芦笛》等剧作，《谒欧仁·鲍狄埃石墓》等诗歌。法译中著作有：《巴黎公社诗选》、《鲍狄埃诗选》、《国际歌》等，中译法著作有：《锻炼》、《棠棣之花》等。

11月的北京，秋光正好，当笔者电话采访北外著名的沈大力教授时，电话一接通，就听到了沈老洪亮有力的声音，他告诉我说不必紧张，随便聊聊，只言片语，便打消了我心里的忐忑。在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内，沈老叙述了自己多年来文学创作的经历，分享了关于语言翻译的一些看法，同时结合自己几十余载的国内外教学经历给在校的大学生提出了一些中肯的建议。

“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是命运的安排，我想说话”

沈大力的父亲在参加革命前是一个诗人，同时代的诗人周扬曾用化名评论了他的诗集《死亡线上》。即使家学渊源，少年时期的沈大力并没有想过以后要当作家。沈大力说，在他们那个年代还是信奉“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而且当时自己的数理化成绩拔尖，所以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去搞文学的。对于这样的转变，沈大力解释道：这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如果要从我自己的主观因素出发，那就是我想说话。沈大力现在还记得父亲对他的教诲：不能做空头的文学家。这句话是鲁迅先生的遗嘱，也是沈大力文学创作过程中的一条重要准则。

《悬崖百合》是沈大力结合自身经历创作的一部小说，沈大力写这本书的目的是为了让世界了解中国长征的情况，同时也希望能让更多国内的青年对这段历史有一个更深入的了解。沈大力认为，年轻人在创造未来的同时也应该知道这个国家的历史。《悬崖百合》在法国一经发行便引起极大的关注，而在国内更是被制作成同名电视剧在央视轮播。

这本书与沈大力的其他两本书《夜空流星》、《梦湖恋》一起构成了时代三部曲，沈大力喜欢法国作家瓦莱斯的作品，他从瓦莱斯的三部曲中获得灵感，便写下了这三本书。沈大力认为，想传播一个国家的历史文化知识不光是讲好故事，更要通过文学了解这个国家当时的背景。阅读这一类的文学作品，会开阔人的眼界，了解一个国家的历史，从而为今后的发展提供经验与教训。

在文学交流上，沈大力不主张过多地揭开民族的伤疤，他认为，过多地暴露民族伤痕，不仅不会引起同情，有时反而会固化国际上对中国愚昧落后的误解。

在强调文学的现实意义的同时，沈大力十分注重作品的文字美，这也是很多现代的作家特别是年轻的作家所欠缺的。

“了解他者才能更好地了解自己”

沈大力在北外主要从事语言教学工作，他认为要想学好一门外语，必须要到语言对象国体验当地的语言及文化环境。沈大力在法国断断续续呆了近10年，对法国社会的变迁有着很深刻的体会。他说，他喜欢的是过去的法国，巴黎公社时期的法国，樱桃时节的法国，他认为，法国的现代文学跟过去相比泛善可陈。

在法国游学的这段期间，沈大力考据了巴黎公社墙的真伪，不断翻阅各国文献资料，最终推翻了这一面伪墙，并得到了法国政府的承认。沈大力认为，我们国家也应该勇于接受外来批评与纠正，不能只听好话，我们应该很客观地了解别的国家对我们是什么反应。

同时，沈大力推崇文化旅游，反对公费旅游流于表面的行为，鼓励年轻人多出去体验不同的社会，了解文化景观背后的历史故事，不囿于一角，获得更广的视野，更大的格局。

“法语说得再好也胜不过法国的文盲啊”

作为一个语言专业的学生，语言的学习是很重要的，也是远远不够的。沈大力说，法语说得再好，也胜不过生活在法国的文盲。北外的语言教育质量是十分出色的，但是跟国内一流的综合性大学相比，我们的科研质量逊色很多。在一次重要会议上，一位来自北外高翻学院的翻译因为不知道鸠摩罗什是谁闹出了笑话。对此，沈大力一再强调，尽管语言水平对翻译人员来说很重要，但翻译不仅仅是语言的问题，更要求每一位译者有充足的文化及文学方面的储备。

沈大力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巴黎总部国际公职人员和审校，经常担任面试考官，对于考生的素质要求，沈大力说，语言确实很重要，虽然存在一些外交翻译语言水平不够的问题，但更重要的是对对象国的文化背景要有深入的研究。现在很多在法国的外交人员，语言水平一般，文化知识更是缺乏，这样很难进行深交，只能请别人吃吃饭搞搞展览会。

“鸠摩罗什的依实出华翻译原则太妙了”

沈大力翻译了很多优秀的中法文学作品，提及翻译文学作品，沈大力直言：翻译太苦了。正如严复所说，“一字之立，旬月踟蹰”。在翻译郭沫若的《棠棣之花》时，沈大力彻夜未眠翻译其中的四句诗歌，诗歌的翻译讲究意境、节奏、韵脚，因此处理起来十分困难。沈大力认为严复“信”“达”“雅”的翻译原则基本不可能同时实现，而鸠摩罗什“依实出华”的翻译原则为译者提供了一个思路。即便如此，由于作品中深刻的文化烙印以及民族文化的特殊性，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也翻译不好的，正因如此，沈大力拒绝法国某出版社提出的翻译李后主的词的要求。

针对国内翻译作品错误层出不穷的状况，沈大力强调，翻译界的良性发展需要译者本身提高自身能力，也需要广大读者及同行勇于指出错误并纠正。翻译界不应该树神，有些错误，如果在当时没有被发现，现在发现了就应该立马纠正。

对学校师资建设以及学生发展的几点建议

沈大力不赞同现在大学师资建设中的教师等级制度评定标准，他认为，评判标准应该以教学水平为主而不应以科研水平为主。很多教学水平高、资历深的老师因为没有达到科研上的一些要求，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他觉得十分惋惜。

他建议在校的学生们多读一些现实主义的作品，读一读巴尔扎克，从文学作品中了解一个国家的文化历史背景，同时如果有机会的话，多去语言对象国体会语感，学习语言。沈大力对大学生交友问题还提出了一些建议，他认为，跨国婚姻是好事，但是需要谨慎面对。

当我们的采访到了约定的时间时，沈老依旧兴致不减，他说他喜欢跟年轻人交流，年轻人是最有理想的。如此说来，耄耋之年却依旧笔耕不辍的沈大力又何尝不是虔诚的追梦赤子呢？